跟瓶子一起唱歌我早就觉察到,她在打窗台上那五只啤酒瓶的主意。当她把小手伸向最后一只瓶子时,我放下书突然吼了一声。等我出去时,她竟然没有跑掉,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盯着脚下一摊斑驳的玻璃碎片。摔碎了一只,真可惜呀!她说。我半天没说出话来,觉得自己有种被人埋怨的感觉。这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小脸黑而瘦。她看我的时候,丝毫没有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表现出难堪。我很严厉地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我想知道的东西。她却转身走了,手里居然还拎着四只啤酒瓶。顺着她去的方向,我看到院门口那排出租给乡下人的平房边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大垛瓶子。没多久,她带着簸箕和笤帚回来,细细地捡起窗台下的碎玻璃片。她捡得很小心,就像在捡一些落在地上的星星。当她终于意识到我还站在她面前并一直不无愤怒地瞪着她的时候,才冲我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雪白的小虎牙。你刚才一直在看书吗?是的,但我也在看你。奶奶说你读过好多好多书,是真的吗?我心里暗笑,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我故意阴着脸说,小小年纪,你怎么能随便拿走别人家的东西!她怔住了,轻松的神情顿时一落千丈。我又看见她在默默地抿嘴唇时露出的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好像经我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可耻的。你叫什么名字?她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草叶儿。我打发似的对草叶儿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回去吧。之后,我继续回房看书。没过多久,我隐隐感觉到窗前闪过一个影子,随即一只酒瓶轻轻稳稳地出现在窗台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直到第五只也摆上来。我撂下书跑出去,可窗前已经没有人影了。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见母亲在院子里喊,草叶儿呀,我不是让你把这几个瓶子拿去嘛,你咋还不来拿呢!这孩子。我愣了一下,心绪倏地不宁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晚饭的时候,我悄悄把那几只瓶子拎过去放在草叶儿的那堆瓶子上。那么多空瓶子绿绿地堆在一起,瓶口一律向外,如同千百只嘴张着,仿佛要说些什么。草叶儿正忙碌着生火做饭,我不无歉意地对她说,上午是我错怪了你,那些瓶子我已经放回来了。她转脸望了望那堆瓶子,又抿着嘴看了看我,笑了。她脸上多了些黑道,但是小虎牙一亮,很白。草叶儿告诉我她已经攒了1867只酒瓶了。我好奇地问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说因为爹答应过等她捡够三千个瓶子就让她去上学,她天天都要把那些瓶子数一遍。我点点头,又问她几时才能捡够那么多瓶子。草叶儿笑了笑说,到过年的时候估计就差不多了。她的笑总是短短的,而且从来没有声音出来。肯定能攒够三千个,她又说。这时,我不经意间听见一种奇妙的声音,像交响乐一般在我耳畔荡漾开来。草叶儿走过来,单薄的小身子静静地站在微风里。她说叔叔你听,那些瓶子像不像人在唱歌。我屏住呼吸。的确,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特的声音,时大时小,时疾时缓,有时低沉而忧伤,有时又变得高亢而雄浑。草叶儿慢慢地用她的手掌挨个儿抚过那些黑洞洞的瓶口,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我觉得她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而是全身心地参与到耳畔这场盛大的演唱里去了。此刻,她一定忘了白天为得到一只空酒瓶走街串巷时的艰辛,忘了一次次失望和疲倦的归来。她那么单纯、敏感、朴素地快乐着,脑子里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和梦。(1)通读全文,抓住人物和事件,在横线上把情节补充完整。(1)____________________ (2)我发现草叶儿送回瓶子;(3)____________________ (4)我听草叶儿和瓶子一起唱歌。(2)草叶儿既纯朴而又自尊,请具体分析小说是怎样通过细节刻画草叶儿这一性格的。(3)小说的题目“跟瓶子一起唱歌”耐人咀嚼,请结合文中画线的句子,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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