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的南朝萧梁,天监十五年十月二十七日,茅山,傍晚,年轻的道士周子良服下了九真玉沥丸,就此离开了尘世,达成了他成仙的心愿。这事是怎么回事?这书大概内容是什么,要译文,不要文言文,最好能整个txt或pdf下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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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冥通记》,也称《冥通记》、《周子良冥通记》,是南朝时期重要的神仙传记,共四卷,记载了周子良以冥通的方式奇遇神仙的故事。其独特的叙述方式丰富了神仙传记的表达方式,反映了释道杂糅融合的神仙思想。
一、《周氏冥通记》作者及成书情况
关于《周氏冥通记》的作者与卷数,后代史书及学者持有不同的观点。该书最早记载于《隋书·经籍志》史部杂传类,题为一卷,但未标录撰著人。史书《旧唐书》著为陶弘景撰。此后的史籍大多收录此书,但卷数则有三卷本或四卷本之别。《四库全书总目》认为:“《冥通记》四卷(内府藏本),梁周子良撰。《隋志》作一卷,《宋志》作十卷,与今本皆不同。然第四卷目录末云,大凡四卷真本书杂色合六十五番,或真或草行,所言乃与今本合,则《隋志》、《宋志》均误也。首有陶宏景所作子良传,称子良字元和,本汝南县人,寓居丹阳。年十二,从宏景于永嘉,受仙灵箓《老子》五千文,西岳公禁虎豹符。十一年从还茅山,受《五岳图》三星内文。十四年乙未岁五月二十三日,遂通真灵。后一年卒,年二十。其说荒诞不经。此书所记遇仙之事,起乙未五月十三日,至丙申七月末,逐日缕载,亦宏景《真诰》之流也。”[1]此书后来收录入明代编纂的《正统道藏》,是重要的道教经典。
关于其作者,《四库全书总目》称是周子良,学者朱越利则持《旧唐书》观点,其著作《道藏分类解题》称:“梁陶弘景撰于公元516年。本书现存诸本中,以《道藏》本最为精善。周氏指萧梁周子良,字元和,弘景弟子。”[2]严格地说,该书的作者应为两人,即周子良与陶弘景。周子良是陶弘景的弟子,《周氏冥通记》的主要内容是周子良去世前记载的他梦中与神仙真人交道的事迹。周子良死后,该记录经陶弘景整理并加了注,卷首有陶弘景为周子良作的传,另附有“陶贞白进《周氏冥通记》启”和“梁武帝诏答”。作者陶弘景(456-536),是南朝时期大名鼎鼎的高道,三十六岁起先后隐居于句容之句曲山(茅山)和积金东涧,自号“华阳隐居”。陶弘景既是当时著名的道士,又是博学多艺的学者。他一生历经宋、齐、梁三代,做过诸王侍读、左卫殿中将军、奉朝请等官职。他在齐永明十年弃官出世,隐居茅山修道,是道教上清派茅山宗的创始人。
《周氏冥通记》成书与梁武帝有关。陶弘景隐居茅山后与梁武帝交往甚密,被称为“山中宰相”。在《周氏冥通记》中陶弘景所写的周子良传后,附有陶弘景上呈给梁武帝的“启事”:“臣弘景去十月将末,忽有周氏事,既在斋禁,无由即得启闻,今谨撰事迹凡四卷,如别上呈,但某覆障疑惘不早信悟,追自咎悼,分贻刻责渊文,口具陈述,伏愿宥以闇惰,谨启。十二月十六日。”[3]《周氏冥通记》早期写作的动机是上呈给当朝皇帝梁武帝,“启事”称周子良冥通神仙之事发生时陶弘景正在斋禁中,因此延误了上呈时间,陶弘景为此深感不安。梁武帝的“敕答”也附在文中,敕答写道:“省疏并见,周氏遗迹,真言显然,符验前诰,二三明白,益为奇特。四卷今留之。见渊文并具一一,唯增赞叹。十二月二十日。”梁武帝对陶弘景的“启事”给予回复,表示对周子良的事很重视,赞其灵验奇特。“敕答”中说周子良事应验了“前诰”,这里的“前诰”应该是陶弘景呈献给梁武帝的《真诰》。《真诰》是陶弘景记载的关于灵媒通神和神仙降临的事迹,与《周氏冥通记》属于同类性质的作品。
由此可知,《周氏冥通记》本来是呈献皇帝的书,陶弘景一再将此类文章进献梁武帝,用心良苦。梁武帝最初喜欢道教,对陶弘景非常敬佩优待,后来转而信奉佛教,几度舍身事佛,被臣子们拉了回来。愈演愈烈的信佛之风,使道教受到前所未有的极大冲击,一代道教宗师陶弘景也不得不受戒礼佛以示响应。但陶弘景并未真正放弃道教,他连续向梁武帝进献道书以期博得帝王的肯定。有学者称:“受戒后的陶弘景并未放弃道教信仰,就在梁武帝敕废天下道观,令道士皆反俗的当年,即天监十六年(517)十二月十六日,陶弘景忽然派遣弟子潘渊文向梁武帝进呈了自己亲手厘定的《周氏冥通记》四卷。”[4]借宣扬道教灵验神异以引起皇帝对道教的重视,为道教赢得生存发展空间,才是陶弘景的本意所在。
二、《周氏冥通记》的神仙形象
《周氏冥通记》非常注意对神仙形象的勾勒刻画。仙传一开始就点染故事主角周子良身世不凡、与众不同,突出其确有仙缘,展示出上清派作为贵族道教的特点:“玄人周子良,字元和,茅山陶隐居之弟子也……寓居丹阳建康西乡清化里,世为胄族,江左有闻。”周子良是陶弘景的弟子,出生世家贵族。在六朝时期,随着神仙道教的广泛传播,很多世家和贵族都信奉道教,周子良就是其中一个。文章描写了周子良的神奇身世:“母永嘉徐净光,怀妊五月,梦一切仙室中圣皆起行,四面来绕己身。乃以建武四年丁丑岁正月二日人定时生于余姚明星里。”其母怀上他时梦到神仙,预示了周子良一生与神仙有缘,他成仙是上天注定,这让整个故事充满神秘色彩。周子良从小性格平和文雅,喜怒不形于色,“幼植端惠,立性和雅,家人未尝见其愠色”,具有成仙的内在先决条件。
周子良少年时即拜陶弘景为师,“于时子良年十二,仍求入山伏节为弟子。始受《仙灵箓》、《老子五千文》、《西岳公禁虎豹符》,便专心于香灯之务。凡好书画,人间杂伎,经心则能。后随往南霍,及反木溜,旦夕承奉,必尽恭勤”。他立志很早,潜心修道,敬重师父,表现出一个修道者难能可贵的品质。后来周子良身上发生了一系列神异事件,他在冥通神仙的当年突然离奇地去世,年仅二十岁,留下大量冥通神仙的记载。
《周氏冥通记》除了周子良这个主角之外,还记录描写了很多神仙形象,给人怪异离奇之感。
夏至日未中少许(天监十四年乙未岁五月二十三日乙丑也),在所住户南床眠未熟,忽见一人长可七尺,面小,口鼻猛,眉多,少有须白色,年可四十许,著朱衣赤帻上戴蝉垂缨,极长,紫革带广七寸许,带鞶囊,鞶作龙头,足著两头舄,舄紫色,行时有声索索然。从者十二人,二人提裾,作两髻,髻如永嘉老姥髻,紫衫青袴,履缚袴,极缓,三人着紫袴,褶平巾帻,手各执简,简上有字不可识。
又七人并白布袴,褶自履靺,悉有所执。一人挟坐席,一人把如意,五色毛扇;一人把大卷书,一人持纸笔、大砚,砚黑色,笔犹如世上笔。一人捉伞,伞状如毛羽,又似彩帛班驳可爱。伞形圆深,柄黑色,极长,入屋后,倚檐前。其二人并持囊,囊大如小柱,似有文书。挟席人舒置书床上,席白色有光明,草缕如子,但织缕尤大耳。
文章对神仙形貌的描写十分细致,读后给人亲眼所见之感。与之夜梦冥通的神仙有:保命府赵丞、保命范帅、中岳仙人洪先生、紫阳内宫玉童、桐柏仙人邓君、女仙李飞华、苍梧徐君、紫阳周王二真人等。他们有男有女、长幼不同,每个都有自己的外形特征。文章侧重描写神仙的外貌特征,其他方面着墨很少,给人模糊不清的印象,这也正符合梦中冥通之境中扑朔迷离的特点。这些各具特色的神仙是周子良冥通的对象,他们都传授给周子良神仙之道,并告诉他即将成仙。
以上都是传记正面描写的神仙形象。此外,还有一个侧面描写的人物,传记着墨很少,容易被读者忽略,那就是作者陶弘景自己。在叙述周子良与陶弘景结为师徒关系时,提到过陶弘景。周子良冥通神仙时,神仙还两次提到陶弘景。
(神仙)乃谓子良曰:“我是此山府丞,嘉卿无愆,故来相造。”……又问:“郎善何人?”子良答:“家在永嘉,依荫陶先生。”又曰:“陶有美志,为人所归。”
子良因问家师陶公何如,(王君)答曰:“假令尔如其者,则期真不难也。”
让人奇怪的是,神仙对陶弘景赞誉有加,认为他是修道者的良师,而在大约同时期的神仙传记《桓真人升仙记》中,陶弘景的形象是不光彩的。其实,究竟哪个是历史上真实的陶弘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部作品分别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表现了陶弘景的多侧面形象。《周氏冥通记》的作者是陶弘景本人,赞美抬高自己是可以理解的。此外,此书作为进献当朝皇帝梁武帝之物,借神仙之口来赞誉,容易使人信以为真,这正是陶弘景自我拔高的绝妙方式。
三、《周氏冥通记》的叙述方式
《周氏冥通记》叙述的是周子良冥通神仙的故事。冥通,即冥冥之中与神仙相通,即在非自然、非常态的情况下与神仙相通。周子良在梦中与神仙相通,是一种与神仙相遇的奇特方式,从广义上说,《周氏冥通记》也属于遇仙故事类型,在六朝大量遇仙故事里属于比较独特的一种。
《周氏冥通记》叙述遇仙故事曲折有致。传记首先叙述周子良的生平、性格,表现其天生有仙缘,为下文的遇仙埋下伏笔。接下来通过陶弘景的回忆,交代周子良拜师陶弘景的奇特经历,似乎命中注定与陶弘景有这段师徒缘分。虽然陶弘景与周子良相遇是偶然,但偶然中有必然。传记的一开始就跌宕起伏,给人迷离奇异之感,烘托了神仙世界特有的神秘氛围。
天监七年,隐居东游海岳,权住永宁青嶂山。隐居入东,本往余姚,乘海舫取晋安霍山。平晚下浙江,而潮来掣船,直向定山,非人力所能制。因仍上东阳,欲停永康。忽值永嘉人谈述彼山水甚美,复相随度峤至郡,投永宁令陆襄。陆仍自送憩天师治堂,而子良始已寄治内住,于此相识。今讨核缘由,如神灵所召,故其得来此山。不尔,莫测其然。
后来,随着情节的推进,故事越发怪诞离奇,周子良本人的行为突然显得神秘莫测、不可理喻,而且怪异的行为持续了比较长的时间。
十二年秋,其家中表亲族来投山居,乃出就西阿别廨住。以十四年乙未岁五月二十三夏至日于廨忽未中寝卧,弥沦良久乃起出。姨母不解所以,深加辩切,乃颇说所见,具如别记。自尔于四五旬中大觉为异,恒垂帘掩扉,断人入室,烧香独住,日中止进一升蜜餐……
最后,年仅二十的周子良突然离奇地死亡,此前没有一点迹象,然而死后的面容与活着时无异。故事达到高潮,疑团也越来越大。
其弟名子平往看,正见于仙屋烧香出,还住户,问子平何以来。答云:“姨娘气发,唤兄还合药煮汤。”语云:“我体亦小恶,实时欲服药,竟当还。若未即还,汝可更来。”仍见铛中温半升酒。子平驰还说此,姨母惊怪,亟令走往,已正见偃卧。子平不敢便进,俄顷所生母及姨母续至,见便悲叫,问何意何意。唯闭眼举手三弹指,云:“莫声叫莫声叫,误人事。”其母欲捧头起而蹴巾转,犹举手再过正巾,须臾气绝。时用香炉烧一片熏陆如狸豆大,烟犹未息,计此正当半食顷耳。时年二十。先已装束,内衣上止著眠衣,加以法服,并坚结其带,脱群襦卷辟之。容质鲜净,不异于生。
事后,人们发现周子良留下的四封告别信揭晓了谜团,原来他事先知道自己的死期。师父陶弘景找到周子良留下的一大卷信件,是他冥通神仙的纪录,也是谜团解开的关键。据此可以看出故事前半部分表现出相当高超的叙事技巧,随着阅读的深入,读者的疑惑越来越大,最后达到顶点,然后破解原因,紧张的情绪获得释然,读后产生一种独有的审美快感。
故事下半部分揭开谜底。周子良冥通神仙的时间竟长达四百余天,“乙未年五月二十三日初通至丙申年七月末”,梦境时间之长、跨度之大,着实让人惊叹。周子良冥通的第一天,即“天监十四年乙未岁五月二十三日乙丑也”,即梦到神仙来访,预示了人物的结局。神仙乃谓子良曰:“我是此山府丞,嘉卿无愆,故来相造。”原来是山中之仙前来告诉周子良他即将成为山中之仙。
“卿前身有福,得值正法,今生又不失人神之心,按录籍,卿大命乃犹余四十六年,夫生为人实依依于世上,死为神则恋恋于幽冥,而论之幽冥为胜。今府中阙一任,欲以卿补之,事目将定,莫复多言,来年十月当相召,可逆营办具,故来相告。若不从此命者,则三官符至,可不慎之。”
“茅君用尔为丞,已遣丞帅来相报。”
后来周子良常常梦到各种仙人造访,告知成仙事宜,如治身之行、忍骂辱、令心勿受、改名字、流汗事、长生要言、勿食肉事、告生死因缘根本、请雨事、勿过劳神疲体等。其中有道教长生修炼之术,也有养心养性之方,还包含一些佛教的因子,如勿食肉、生死因缘根本等,直到周子良去世为止。
《周氏冥通记》所叙述的梦中遇仙故事形象生动地表现了一个信教者的宗教体验。宗教的玄虚神秘离不开信仰者的独特体验,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认为宗教是“各个人在他孤单时候由于觉得他与任何种他认为神圣的对象保持关系所发生的感情、行为和经验”[5]。《周氏冥通记》很详尽地反映了一个道教徒的宗教体验。这种与神仙交际和感通的过程是完全个人化的,需要离群索居独自体验,周子良“十二年秋,其家中表亲族来投山居,乃出就西阿别廨住”,从此他另辟一室独自居住。根据周子良留下的记载,在冥通神仙期间,其心情是愉悦的。神仙如桐柏仙人邓灵期、苍梧仙人徐玄真等主动前来与他友善,与他像老朋友一样叙旧闲聊。周子良在梦中已经跻身于神仙行列,他与神仙共游仙境,如道教的洞天福地华阳宫、朱阳、紫阳、萧闲馆、蓬莱仙境、桐柏山、衡山等。道教的神仙紫微夫人、蓬莱周大夫、华阳二君等仙真他也一一拜谒,在仙境中和神仙们采仙药、冶仙丹。故事中充满了周子良得道成仙后的满足感和喜悦感。周子良离世那一天,他从容不迫,一如往常,“更香汤沐浴,著诸净衣……至日昳后便起,云时至矣。即束带烧香,往师经堂中遍礼道众,径出,还所住廨”。后来家人见其卧倒,知道不妙,大惊失色,“俄顷所生母及姨母续至,见便悲叫,问何意何意。唯闭眼举手三弹指,云,莫声叫莫声叫,误人事”,周子良却镇定自若,很有准备,像赴一个定好的约会。周子良死时没有丝毫的痛苦,离世后容颜不改,面容反而显得安乐、祥和,其过程充满宗教的肃穆感和虔敬感。
四、道佛杂糅的神仙思想
《周氏冥通记》讲述的是修道者周子良冥通神仙最后离奇离世的奇特故事,故事所反映的主题思想比较复杂,以宣扬道教成仙出世思想为主,又杂糅了佛教的一些观念,反映出六朝时期道教发展的新特点。
故事所反映的主要思想是道教神仙思想。周子良冥通神仙,神仙向他传授的主要是道教的长生修仙之道。如神仙陶夫人曰:“若能守道不动,服气吞景,以镇五藏者,亦能得地仙长生不死,若无金丹五芝,终不能飞游太极,动静无方也。”反映了六朝时期以金丹为主的修仙方法。神仙还告知修仙须持之以恒的道理。
赵夫人告曰:“为真仙之位者,偃息玄宫,游行紫汉,动则二景舒明,精则风云息气。服则翠羽飞裳,乘则飚轮灵轸,浮海历岳,游眄八方,进无水火之患,退无木石之忧,岂不足称高贵乎。人唯见轩冕之荣,嫔房之乐,便为极矣,所以真道不交乎世,神仙罕游人间,正为此耳。纵有知者,亦不能穷而修之,或修而不久,或久而不精,诸如此事,良亦可悲。”
神仙还告诉周子良修道过程中坚定道心的重要性。王夫人曰:“当两小试,或为虎狼,或为殊声异形,以怖于人尔。见此时,但整心建意,勿惶惶也。若不过者,怪人功夫俄顷耳。”以上所举神仙的告诫大都是六朝时期道教的基本思想,与当时其他神仙传记大致相同。
与周子良相感通的不少是上清派神仙。上清派是魏晋南北朝出现的新道派,以魏华存魏夫人为开端,经过杨羲、许谧的发展,到陶弘景时已成熟完善,其神仙谱系也慢慢定型。故事里,与周子良相感通的上清神仙有赵丞、范帅,二仙在陶弘景所著的《真诰》里均有记载:“范幼冲,辽西人也,受胎化易形,今来在此,恒服三气……为之十年,身中自有三色之气,遂得神仙。”[6]“赵威伯者,东郡人也,少学邯郸张现生,先生得道之人耳,学道得仙……遂授行挹日月之道,又服九灵明镜华,遂得仙。昔亦来在华阳内,为保命丞。”[7]三茅君是上清派著名仙真,大茅君茅盈,被称作“司命君”,中茅君茅固,简称为“定录君”,小茅君茅衷,简称“保命君”。茅氏三兄弟成仙的故事流传很早,《神仙传》等书中皆有记载。陶弘景所著的上清派神仙谱系《真灵位业图》中,以上神仙都榜上有名。《周氏冥通记》在一定程度上是上清神灵谱系的形象化表现,《周氏冥通记》的作者陶弘景是上清派发展中的重要人物,其借叙述故事来宣扬上清神仙也是正常的。
与同时期的神仙传记相比,《周氏冥通记》在思想上表现出的最大不同之处是对佛教思想的吸收,这些思想是通过神仙之口说出来的,比如佛教的业报因果观念。
“人生祸延福凑皆有因。”
“卿六世祖眉为谯郡时,尤好射猎,杀伤无数,赖其中时复营功德,罪已得释。卿不宜复食肉,食肉恐先源建卿,幸可慎之。”
佛教重因果报应,将世间的一切事情视为互为因果、环环相续的链条,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正因为人做坏事造了业,才沦入生死轮回中不得解脱。只有行善积德,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脱离生死轮回。周子良先祖种下恶因,本有恶报,幸亏能改过,如今又转世为人,体现出佛教的转世观念。
又语子良曰:“卿父昔不无小过,释来已三年,今处无事地,自云坟冢在越,虽自羁回,亦不愿移之南头,有一坎宜塞去,其今欲同来,有文书,事未了不果,明年春当生王家,以前过未尽,故复出世。”
《周氏冥通记》具有佛道杂糅的色彩,最典型地表现在积德成仙观念的提出上。
王夫人告曰:“夫一志直往,无回还之虑,潇洒任理,无累著之心者,此乃保贤之子也。傥有穷幽测远,远求师友,昼夜辛勤,积以岁月,或直坐一山,修经用法,吞符翕景,处七元者,亦皆能致道,终不及积业用功果之快耳。”
南北朝时期,佛教已经相当深入地融进中国文化之中,其“报应”、“鬼神”等观念已经融入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之中,世俗的道德有了神灵的监督具有更为强大的约束力。南北朝时期道教融摄佛教教义,出现了如《度人上品妙经》这种受佛教影响的道经,佛教三世轮回、善恶因缘等观念的融入使道教教义发生重大变化,“吸收佛教,修仙途径从追求肉体不死,即世成仙,变为积功累德,死后升入仙堂,或来世成仙”[8]。汉魏六朝时期的神仙传记表现出成仙方式的多样化的特点,有接引成仙、由技成仙、修道成仙、遇仙成仙等,但《周氏冥通记》首次明确提出修功积德成仙,“周生修功积德,可谓不负其志乎”,反映出鲜明的佛道杂糅的色彩。
《周氏冥通记》通过周子良冥通神仙的事迹的叙述,比较成功地反映了佛道杂糅的新的神仙思想。作为特殊的叙事作品,其叙事体例与大多数道教神仙传记一样,具有叙事性与理论性兼容的特点。该作品叙事文学的特征主要体现在陶弘景为周子良所作的传之中,如对周子良修道经历的叙述颇为曲折离奇,故事性较强,对神仙形象的描写比较生动,感通神仙的过程写得较为详切。《周氏冥通记》具备的叙事文学作品的某些特征得到了中国古代小说史学者的关注,王枝忠先生的《汉魏六朝小说史》中有介绍,“其中前三卷记述较详,共二十四事,主要写诸仙真先后降临周子良的修道处授受成仙要诀等。第四卷各条则殊简略”[9]。《周氏冥通记》故事神异奇特、虚幻荒诞,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这部作品不仅是道教宣教的活标本,而且也因全书以梦事结构、组织全篇和奇幻的想象力、丰富的人物描写成为中国古代记梦文学成熟的标志”[10]。但作品中大量神仙理论、经籍的罗列,大大削弱了其文学性,显示出宗教叙事作品的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