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晓普作品《麋鹿》赏析

发布时间:2020-07-28 06:39:40

从狭小的省份,
盛产鱼、面包和茶,
那是绵长的潮水的家
海湾每天两次
离开大海,带着
青鱼远行,

在那里河流
涌入或退却,
是否激起棕色泡沫的墙
要看它遇到
海湾正在涨潮,
还是海湾并不在家;

那里,红色壅塞,
有时太阳面向
一个红色的大海落下,
而有时,映出平地上
薰衣草的脉络,肥沃的泥土
躺在燃亮的溪流中;

在红色的碎石路上,
驶过一行行糖枫,
途经有护墙板的农舍
和整洁,发白,蛤壳般
耸起的木板教堂,
经过成行成对的银桦,

行过日午
一辆巴士向西驶去,
挡风玻璃闪着粉光,
车底板发出一阵响爆声,
擦过蓝色珐琅漆剥落
凹陷的车翼;

下谷,上坡,
耐心等待着,
当一个孤独的旅人
和七个亲人
亲吻,拥抱
一条科利牧羊犬守望着。

别了,榆树,
别了,农场和狗儿。
巴士启动。灯光
变得更浓重;稀薄的雾,
游移不定,带着咸味
渐渐围拢。

它冰冷的圆水晶
成形,滑落,然后安顿
在白母鸡的羽毛上,
在蒙着灰光的的卷心菜上,
在西洋玫瑰
和使徒般的鲁冰花上;

香豌豆攀附着
潮湿的白茎,
挂在白栅栏上;
大黄蜂潜入
毛地黄花丛,
夜晚来临了。

巴斯河有一站。
然后是伊刻诺尔梅村
下游,中游,上游;
五岛区,五屋地,
那里一个女人晚餐后
在屋外抖着桌布。

隐约一闪的光。远去了
坦塔玛耳湿地
和盐甘草的味道。
一座铁桥摇晃着
一块松了的木板嘎吱作响
但没有掉下。

在左边,一束红光
游过黑暗:
一艘轮船的左舷灯。
两只胶鞋露出来
闪着庄严的光。
一只狗吠了一声。

一个女人上了车
拎着两只购物袋,
快活,满脸雀斑,上了年纪。
“多好的夜晚。是的,先生,
一直到波士顿。”
她友善地看看我们。

当我们进入
新不伦瑞克丛林,
月色如发,树影斑斓;
月光和雾霭
像羊毛一样洒落
在草地的灌木丛上。

乘客向后躺下。
打鼾。有人长叹。
一种梦般的游荡
在夜色中开始了,
一个轻柔、听得见的,
缓缓的幻境……

在嘎吱声和喧闹声中,
古老的对话
—和我们无关,
却仍可辨认,来自
巴士后座的某个地方:
外祖父母的声音

不停地
交谈,在永恒中:
提到的一些名字,
最终解决的一些事情;
他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谁拿到了退休金;

死亡,死亡和疾病;
那一年他再婚;
那一年(有些事)发生了。
她死于分娩。
那一年失去了儿子
当纵帆船沉没时。

他开始酗酒。是的。
她得了病。
阿摩司②开始祈祷
甚至在贮藏室里。
然而家人最终
把他赶了出去。

“是的……”那奇怪的
肯定语气。“是的……”
一个急促的吸气,
半是叹息,半是接受,
那意味着“生活就像那样。
我们知道(还有死亡)。”

他们像往常那样说着
就像在那张旧羽毛床上,
平静地,说个不停,
大厅里灯火昏暗,
在楼下的厨房,狗儿
蜷缩在她的披肩里。

现在,一切都好了
即使睡去
就像所有那些夜晚。
——突然,巴士司机
急刹车,
熄灭车灯。

一只麋鹿走出
无法穿行的树林
站在那里,或者说是,降临,
在路的中间。
它靠近,它嗅着
巴士发热的发动机罩。

高耸,没有鹿角,
高得像一座教堂,
平凡得像一间房子
(或者说,像房子一样安全)。
一个男人的声音安抚我们
“完全无害的……”

有些乘客
低声惊叹,
像孩子一样,温柔地,
“真是个大家伙。”
“它可真不好看。”
“看!它是母的!”

慢悠悠地,
她仔细看着巴士,
庄严而超然。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感觉到
(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
这甜蜜的喜悦?

“好奇的动物,”
我们那安静的司机说,
带着卷舌音。
“看着她,好吧。”
他换了档。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

向后张望,
还能看到这只麋鹿
在月光映照的柏油路上;
然后一丝淡淡的
麋鹿的气味,一股
汽油刺鼻的气味。

网友回答

毕晓普的诗歌代表作《麋鹿》是毕晓普诗歌创作中后期的作品,这首长诗以“麋鹿”这一神秘的意象作为全诗的叙事,用公车上的旅程来叙述人生之路。本文主要从审美的角度对毕晓普的诗歌《麋鹿》进行赏析,以此深入到诗人的内心,去体会毕晓普所带来的瑰丽的审美感受。
  一、关于毕晓普
  1911年2月11日,毕晓普出生在马萨诸塞州的第二大城市伍斯特,在她出生时,父亲患阵发性抑郁症病故了,母亲进了精神病院。其祖父拥有万贯家产,毕晓普却是由在加拿大的外祖母和波士顿的姨母轮流抚养下长大,这种不幸的童年,给她带来难以愈合的创伤。当她从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了一种漂泊、漫游的生活。曾在基韦斯特、纽约、华盛顿、西雅图、波士顿和旧金山定居。也曾多次来往于美洲、拉丁美洲,或者横渡大西洋去欧洲,毕晓普也曾长期在巴西定居,前后长达18年。
  毕晓普有着不幸的童年,无法得到来自父母的疼爱,还患有哮喘病,加之常年酗酒和不甚顺利的情路,使毕晓普的生活经历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加不幸。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于生活的热情,她在回复年轻的安妮·塞克斯顿信中如此说道:“尽管我拥有‘不幸的童年’这份奖品,它哀伤得几乎可以收进教科书, 但不要以为我沉溺其中。”毕晓普为人低调、朴素、谦和而好奇,在她的诗歌中常常可以看到她对于事物、动植物、风景的细致刻画,用她特有的冷静而不过分渲染,细致而不拘泥于细节的叙述调子。
  二、关于《麋鹿》
  1946年8月,毕晓普在和摩尔的通信中提到在《麋鹿》中发生的事。即在路上巧遇一只麋鹿,致使车无法前行。
  1956年12月2日,刚获得普利策奖的毕晓普在给她的阿姨格瑞斯的信中提到她正在做一首名为《麋鹿》的诗。所以,毕晓普应该是在1946年开始酝酿这首诗的,10年后着笔写作,这首诗从酝酿到完成,共历时26年。
  这在毕晓普的所有诗中可能是时间跨度最长的一首诗歌,毕晓普是“以少胜多”的诗人,毕晓普的写作不像很多诗人是激情式的一蹴而就的,她的诗歌往往是经过长时间的感悟,诗句经过时间的发酵,不断在诗人的脑海中徘徊最终成型,也正是在这种酝酿中,这种耐心的等待中,生命中的一些事,一些物,经过时间的流逝,最初的疼痛或喜悦得以过滤,最终压缩出一种凝练、厚重的味道。
  麋鹿可以看作一首带有诗人自传性质的长诗,其中不断穿插着道路、远行、出发和归去的意象,可以看作是在叙述诗人漫长的人生旅程。
  在诗的开始,毕晓普写道将这首诗致给格瑞丝·布尔默·鲍尔斯,这是毕晓普的姨妈,“格瑞斯随杰特鲁德到波士顿学护士,杰特鲁德精神崩溃后,格瑞斯辞掉工作,回到新斯科舍的大村镇照顾姐姐。是她把姐姐送进精神病医院,在医院的登记本上写下了姐姐的精神状态的变化过程,然后她才又回波士顿工作。” ①
  毕晓普无疑对于姨妈怀有深沉的情感,同时,也可以从开头的,对于“那是绵长的潮水的家”的描绘中感受到在毕晓普对于在新斯科舍乡村生活的不舍,在给莫尔的信中,她这样写到:
  “我想你也许有兴趣听听我说些自己的农村经历。我先在新斯科舍和哈利法克斯逗留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回到格瑞特村,那是我妈妈的家乡,也是我童年生长的地方。我的阿姨住在离当地约3里远以盛产龙虾著称的芬迪湾。芬迪湾的潮汐也很有趣,涨潮时可向外急冲一百哩左右,回潮时涌起八十尺。当地的土壤呈暗红褐色,落潮后裸露的海湾,在阳光下一片水红。田野则是一片片的柠檬绿和鲜黄,阡陌交错,尽头一排排的枞树林,闪着深沉的蓝绿色光泽。这真是世间最寥落而淳朴的风景了。离开这里太久了,我竟然忘记了它有多美——还有一棵棵高大的榆树,最大的一棵还正在我外婆家的屋后呢。
  ……
  当然仁善地对待动物只是村庄生活的一部分。农事其实相当繁重,我真不知道我的阿姨是如何撑过来的——她真是我所认识的对他人最亲切的,随时有许多人需要她的照料,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了,奶牛跑到玉米地里,或者挤奶机出了什么故障了……她总是忙这忙那,又十分开心逗趣的。幸运的是,她的儿子们,还有继子、雇工,似乎都很敬爱她。
  回程我搭了巴士——我们拿着手电筒和灯笼拦下夜间驶经农庄的巴士——本来以为搭的是最便捷的直通车,没想到却是兜兜转转的。次日大清早,天微亮,司机突然停车,让路给一只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麋鹿。她随后就优哉游哉地走进森林里,还对我们回眸看了一眼。司机说,有个雾气浓稠的夜晚,曾经为了一只走近来嗅闻引擎盖的麋鹿,她必须紧急刹车。‘很耐人寻味的动物’,他说。” ②
  从这封给莫尔的信中,可以看出《麋鹿》创作的大概脉络,可以看出诗人对于家乡的怀恋,对于阿姨的温情和诗歌中“耐人寻味”的麋鹿意象。
  《麋鹿》可以说是毕晓普的生命之歌,长达26年的创作,囊括进诗人一生的心路历程。全诗可以大概分成四个部分,首先是从诗人“红色”的家出发,对家乡的景物进行了细致的描绘,不同于很多诗人对事物的意象的有所指代的描绘,毕晓普笔下的景物是经过细致观察的写实静物,每一句诗句都不是简单的叠加,意象的丰富审美性耐人寻味和咀嚼。如:“那里,红色壅塞,有时太阳面向,一个红色的大海落下,而有时,映出地平线上,薰衣草的脉络,肥沃的泥土,躺在燃亮的溪流中;”原诗是:“where, silted red,sometimes the sun sets,facing a red sea,and others,veins the flats',lavender,,rich mud,in burning rivulets ;”毕晓普用词精简,一段景物的描绘只用短短的六个短句子,她的句子读起来会感觉有些意想不到有些跳跃,从太阳、大海到薰衣草田和溪流,但是这种跳跃丝毫没有超现实的荒诞,反而具有一种具体的现代感。毕晓普用词都经过缜密的思考,但又不过分的堆砌辞藻,反而像是一种细节的写实。“silted”的意思是“淤泥的”,毕晓普用“red”代指前面所说的红色土地,不仅精简而且一个颜色更加有种广阔的诗意。在诗的开头几段都是对景物的描绘,从家乡的海湾到红色的碎石路,又到“行过日午”的巴士,交代了时间、地点和一辆巴士。
  然后,诗人写到“一个孤独的旅人”和七个亲人告别,被牧羊犬守望着。巴士开始启动,“灯光,变得更浓重;稀薄的雾。诗人的视角也从广阔的户外转向车内,有母鸡、卷心菜、鲁冰花,窗外的豌豆、黄蜂。诗人在诗中还加了许多地名,和抖着桌布的女人,使诗歌朴素率直。巴士渐渐过了桥,一个女人上了车,毕晓普交代了巴士的终点,波士顿,正是毕晓普所长期居住的城市。
  之后,巴士开到了新不伦瑞克丛林,有乘客打鼾,并开始了“一种梦般的游荡”。在这里,毕晓普提到了,外祖父母,他们在不停的交谈,涉及死亡、疾病、婚姻、酗酒、沉船、丧子、祈祷,几乎囊括了整个人生,在最后毕晓普写到“生活就像那样。我们知道(还有死亡)。”面对生活的艰难与沉浮,毕晓普显然已经释然,能直面人生的苦难,安守自在的平静而不沉湎于痛苦或者大声控诉。在之后,毕晓普又叙述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就像在那张旧羽毛床上,平静地,说个不停”,“狗儿蜷缩在她的披肩里。”
  在最后,巴士突然熄火,一直麋鹿出现在乘客眼前,“(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这甜蜜的喜悦。”麋鹿就只出现一会,在月光下,又回到了未知的地方。
  注释:
  ①雷武铃.毕晓普诗歌: 冷静的笔触,深沉的情感[J].世界文学,2012(3):279-293.
  ②毕晓普给玛丽安·摩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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