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写得好就能破格上大学吗

发布时间:2020-07-26 04:12:55

如上

网友回答

今年高考一结束,就有一篇《江苏考生用古文写高考作文获高分,专家自称惭愧》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里热传。世人多健忘,他们已经全然记不起这其实是去年的旧闻,今年照例来赞叹一回。
  这篇被媒体封为骈文而实际上全然不合骈文文体规范的伪古文,题为《绿色生活》,因为满篇生僻字,还吓倒了本身也没有文言写作能力的一位古文献学家。但在行家看来,这样矫揉造作的文章只配去覆醤瓿。
  实际上,从2001年江苏一考生最早的高考“文言”作文《赤兔之死》开始,媒体和大众对高考作文以“文言”答卷似乎都非常偏爱。《赤兔之死》的作者,差一点就被南京大学破格录取。虽然在内行看来,那只是一篇以白话思维写出来的“新古文”,与以文言思维写就的醇雅典重的古文相去辽远。
  媒体的推波助澜让希幸之士变本加厉。2009年,湖北一考生以对仗不通、无韵无律、文辞恶滥的所谓“古诗”,蒙过湖北省的盲试官,被三峡大学特招录取。后来毫无悬念的是,这位曾被三峡大学寄以厚望的“国学奇才”,根本无法完成学业。但当初那些过情擢拔“国学奇才”的高考作文阅卷老师、三峡大学面试该生的教授们,一力鼓吹奇才罕有的媒体记者,不吝以最恶毒的言辞辱骂高考制度的网民,没见哪一个出来道过歉。
  然而,媒体和大众对“文言”的接受是有限度的。他们可以接受皇帝新衣式的伪古文(如去年江苏考生的生僻字堆出来的那篇《绿色生活》),可以接受白话思维的新古文(如《赤兔之死》),可以接受错得离谱的所谓“古诗”(如三峡大学破格录取的那位“奇才”),但偏偏当有一位少年,能够写出真正的文言文的时候,舆论一转皆是对这位少年的批判,仿佛他们一夜之间都被《聊斋》中的陆判换过心,马上拥有了分辨文言文真伪优劣的能力。
  这位少年,是安徽宣城今年参加高考的一名理科生,姓高名宽,他高考失利,给南京大学中文系莫砺锋教授上书,希望能因了一封文言的干谒信,得到莫教授的赏识,而获得南京大学的特招。
  这是一封非常不错的文言信函,全文以正体字写成。不知是媒体采用该文时手民误植,还是作者本人的失误,“錢鍾書”误作“錢鐘書”,“龔璱人”误作“龔瑟人”,“掣鯨”误作“製鯨”,但大醇小疵,无碍全篇气息的醇雅,比之去年的那篇《绿色生活》,十四年前的《赤兔之死》,直有百尺楼与平地之别。作者在文中以钱钟书先生自况,希望南京大学能如当年的老清华一样,特别招录他,这大概是他给莫砺锋教授上书的原因。在他看来,既然十四年前南京大学差一点特招了《赤兔之死》的作者,自己的文言功底相比那位前辈何啻霄壤,不是更该被特招吗?他不知道中国大学的招生,教授向来是没有置喙权的,莫教授显然爱莫能助。
  我非常欣赏这位少年的文言功底,现在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生,十万人中未必有一人能有这位少年的水平。
  但是,欣赏归欣赏,我却并不赞同南京大学特招这位少年。这是因为,教育首先是性情的教育,对游戏规则的尊重,也就是梁实秋先生所倡导的费厄泼赖,应该是性情教育的重要一端。既然高考铩羽,何妨卷土重来,在大家普遍遵守规则的前提下,意图突破规则,恐有妨德行的进益。毕竟,在文章与人品之间,人品更重要。钱钟书先生当年被特招,有着几个不可复制的前提:首先一九三〇年代各大学多是自主招生,学生自由投考,而不是参加全国统一的高考;其次钱先生国文英文均是满分,总分是过了清华的分数线的;再次清华当时实行的是英美式的通识教育,学文科的也要学数学,这在当时是特例。今天除非废除高考,各校自主招生,否则,破坏规则的后果不但对社会不利,对被招录进高校的学生德业进修同样不利。
  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要培育具有完善人格的人。因为新中国教育一边倒学苏联,推行的是专才教育,大学专业分科过细,读大学就是为了就业,变成高等职业培训学校,与之相对应的,高中(往往是高一下学期)就开始文理分科,这样的教育难以实现完人教育的目的。这位少年读的是理科,大概是迫于家庭压力的选择,很多父母会从孩子就业前景考虑,威逼孩子选择理科。但是,倘若他能奋发自强,未始不能在理科班考出好成绩。从他能写在一般水平之上的文言,就可以看出他智力甚高,只要能克服心性的惰性,学好数理化一点也不难。西人帕斯卡认为,要成为一个完善的人,就应该努力发展与自己天分相反的禀赋,这与古人性缓者佩弦以自急,性急者佩韦以自缓意思是一样的。如果他能复读一年,把数理化学好,对他的心性是极大的磨砺,那时未来成就才真的不可限量。
  至不济,也希望这位少年改学文科再复读一年,以他的文言底子,只要专心学习,相信连安徽省文科状元都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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